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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野人泰山

所屬書籍: 日偏食

住院時下小雪,出院時下大雪。

十二月的第一天,綏城的居家隔離令被大範圍解除。

整座城像是僵硬許久的巨獸,開始遲緩而小心的抖動著皮毛上的跳蚤。

被迫在醫院保胎的曹小雨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後終於和丈夫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計程車。

在文化局介入的幫助下如約拿到了廣告公司的賠償款,再加上這一個月腹中的胎兒發育一切正常。

當天,為了慶祝重獲自由與喜得貴子,金子和妻子一拍即合,在朋友停業兩個月之久,面臨倒閉,急需生意的燒烤店內請客吃飯。

哈月,薛京不必說,甚至連文化局的趙主任都在他們宴請的名單之上。

燒烤店店面不大,也是由一對小夫妻經營著。

這裡裝潢老土,食材不鮮,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鋪著艷俗的花色桌布與蕾絲裝飾,但經營項目十分廣泛,除了燒烤辣爆這些下酒菜之外,顧客還可以在二樓的包廂里一邊點歌唱K一邊煮小火鍋。

寒冬臘月的天氣之中,街上是皚皚大雪,但燒烤店內的鍋爐燒得火熱,櫃檯上一大盆水仙錯認天氣,提前抽條開花,在紅繩的點綴之下長勢喜人。

為了安頓家事,哈月來得最遲,下了計程車,一推開小店厚重的門帘,孜然味的熱浪撲面而來,嘈雜的人聲震耳欲聾。

而在這一片混亂之中,許久未見的薛京剛剪了頭髮,正坐在最左側的卡座里,被一夥身強力壯的老少年爺們圍著敬酒。

綏城民風彪悍,酒桌文化盛行,個個仗著自小習得喝酒都要酒滿敬人,放在平常,薛京很少參加這種為了慶祝而喝酒的場合。

他是來見哈月的。

凌晨防疫人員撤離居民區時他在寫書並未察覺,等到早上金子的訊息發過來,他擱下手機,第一時間推開院門去敲哈月家的大門。

兩人就住在對門,但薛京心中著實有種網戀奔現的澎湃。

可惜哈月和趙春妮都不在家,他電話撥過去,原來哈月早晨飯後帶著趙春妮去出門辦事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應該是他睡覺之後。

不同於他急著見面,哈月電話里的聲音並不積極,她說早見晚見還不是一樣,她們母女倆下午還有別的安排,叫薛京先休息,大不了明天再見就是。

掛了電話,一夜未睡的薛京確實該老老實實回家補覺,可是人垂頭喪氣,剛趿著拖鞋飄過玄關,再急忙退回來,他被鏡子里的「野人泰山」嚇了一跳。

這一個多月,他沒刮過鬍子,也沒理過發。

不只是因為無需出門見人,還因為那天哈月離開後,他在自己的電腦屏幕上發現一張畫著愛心的便簽紙。

那張便簽紙上,哈月的筆跡娟秀工整,只有一行字,但是讓他兩隻手捧起來觀賞了足足十幾分鐘。

「keepyourimaginationalive.」

保持想像力。

一句尋常加油的話而已,類似的脈絡這些年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並不能代表真心,可是就是因為這話是哈月寫給他的,沒成想竟然能一掃長久困擾薛京的瓶頸。

他這些天寫作進程不知道多順暢。

每天打開電腦之前,薛京都會裝神弄鬼地對著哈月的便簽紙冥想十分鐘,然後再虔誠的劃開手機,查看哈月給他的讀後感,最後按部就班地開啟一天的寫作。

飯隨便吃,澡隨便沖,鬍子自然也讓它們自由生長。

這些天他已經寫下了三十多萬字,且每章都有擴充的可能性,再次創下自己碼字速度與質量的新紀錄。

相輔相成,他自身邋遢的程度也再創新高。

像是墜入愛河的泰山想盡辦法打動美麗的珍妮。

薛京忙不迭地在家洗了個澡,仔仔細細對著鏡子刮凈鬍子,可哈月還是沒回家,再問哈月你在幹嘛,到底辦什麼事兒,要不要我陪你們一起,大有舔狗的嫌疑。於是薛京整裝戒備,繫上圍巾,裹著長到腳面的羽絨服,戴上麂皮手套,開車出門,四處尋找合適的Tony老師為自己的頭髮造型。

功夫不負有心人,綏城好歹還是有剪髮高手的。

等到他花了五百塊改頭換面,重新恢復精神奕奕的矜貴模樣,可一回家又泄氣了,哈月的三輪車回來了,但是人還是不在,只有斯琴大姨一如既往地擋在他和趙春妮中間。

不許他上前寒暄。

回到車上,他抓心撓肺簡直等不及,一腳油門乾脆開到聚會地點,眼巴巴地坐在距離大門口最近的一桌,守著大門口。

因為金子早上和他說,他那個嗜酒如命的哈月姐從來不會缺席這種可以無限暢飲的場合。

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哈月從來沒和他一起喝過酒,他竟然有點嫉妒這幫綏城的小年輕。

讀研究生當作家有什麼用?天天賣臉賣課有什麼用?

他喜歡的女孩子都沒和他喝過酒,他甚至也不知道哈月原來喜歡喝酒。

等了又等,酒量很差的薛老師一開始還能用嘴擋酒,可是他也不是諸葛亮,三寸不爛之舌畢竟不能戰群儒,隨著前來向他打招呼的陌生人越來越多,他的座位也距離大門口越來越遠。

羽絨服早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連內里的羊絨開衫都因為小雨怕他熱,而被金子直接扒下來扔到角落的沙發上。

薛京這個月沒見陽光,尤其又是因為穿了一身黑,反襯得整個人白得幾乎冒熒光,再加上寫作時沒好好吃飯,比來綏城時看著又清瘦了一點,衣服過分寬鬆,更顯得仙風道骨。

但酒場上,可沒人吃他那套作家光環,大家只關心他到底能吹幾瓶,醉了之後能走幾步直線。

金子先是拉著他的手關懷地說:「哥你瘦了,單身也不能自暴自棄,更得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然後給他塞了一大碗酸湯小揪面,可薛京面剛埋頭吃了兩口,醉醺醺的趙主任又跑過來拉著他的另一隻手說:「小薛啊,你可不能給咱們薊大丟臉,怎麼光躲在這裡喝麵湯?來,哥給你倒酒!光觀察沒用,藝術來源於生活,你得融入生活。」

「這兒的小夥子哪個不比你懂生活?」

確實,薛京這輩子雖然去過很多城市,但每一次他都是坐飛機,頭等艙,走馬觀花。

反觀桌上金子的朋友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每個人都曾在小學畢業後,分文不帶只用一雙腿去過拉薩。

扒火車逃票的,路上搭順風車的,還有拎著十斤散裝白酒靠喝酒交朋友玩了一路的。

這些野路子,薛京想都不敢想。

就這樣,薛京左一口麵湯,右一口啤酒,不到半小時,思維遲緩,舌頭都短了,眼看對面幾個一臉壞笑的年輕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又給他拿個了比他臉還大的英雄杯讓他打關,遠處門帘突然被掀開了,哈月進來了。

「月月!」

薛京喝得那叫一個豬油蒙心,視線迷離,對著哈月的方向用力眨了眨眼,想都沒想就大聲叫她乳名。

周圍人也跟著他回頭,朝著哈月的方向異口同聲:「月月?」

「嗯,月月呀。月月你們都不知道?」說著,薛京點點頭,身後如果有尾巴應該搖得像螺旋槳,直接一胳膊將旁邊的趙主任掄到卡座外頭,站起來朝著哈月揮手,「我給你佔了座!」

「這邊,這兒離暖氣最近。」不止這樣,這個位置還離衛生間最遠,這幫喝酒的傢伙上衛生間還有不關門的,他可不想哈月聞到不好的氣味。

趙主任人本來就矮小,再加上薛京使的是蠻力,他一折咧,差點沒站起來直接摔倒,還是金子眼疾手快,將即將摔成王八的趙主任撈到了對面的座位上安撫下來。

哈月一看到薛京眼角緋紅的樣子就知道他喝酒了,走到卡座跟前,再一看桌子上頭的英雄杯,心下明了,柿子專挑軟的捏,這幫人剛才肯定玩兒了命的灌他。

哈月今天上午帶著趙春妮去中介公司打聽兌店面的價格,經中介人員提醒,她才想到出售前要更新個體經營證上的業主,下午回了趟家拜託斯琴大姨看護母親,她便換了身衣服重新出門。

因為是到大樓里辦事,出門前她特意穿得正式些,包中帶了幾樣精簡的化妝品,在政務大廳一樓的公共衛生間內描了個淡妝。

剪裁得體的大衣,縐紗系帶襯衫,筆挺的高腰闊腿褲再加一雙小貓跟的踝靴。

人靠衣裝馬靠鞍,哈月一拿出以前在薊城上班壓箱底的行頭,整個人身上的氣場立刻高了八個度。

巴掌大的小臉,如清輝的月光般亮眼。

再加上旁邊有個面如冠玉的薛京作陪襯,十分登對,誰也沒想到今晚這場樸實的聚會上會出現婚禮蛋糕上才會有的兩尊玩偶。

十幾雙眼睛轉來轉去,趙主任也是。

他「哎」了好幾聲才認出面前這位不就是那天三輪車上裝豬仔的姑娘嗎?

趙主任戳了戳金子的胳膊用手擋著臉附耳問他:「這不你家鄰居嗎?什麼時候成月月了?」

金子也滿腦門子官司,心想行啊,這才一個月,薛老師和他哈月姐都能互相叫小名了?不是說靜默期間管得挺嚴,核酸都是上門單采,鄰居之間連互相見面都不行嗎?

他倆啥時候變這麼熟了?

難不成那天他們讓薛京和豬一起坐三輪車還真成人之美了,那他豈不是妙手紅娘。

哈月脫掉外套,一屁股坐在薛京右手邊,倒也沒有在旁人面前極力掩飾他們的關係,一張嘴就是不客氣地教育他。

「你不是在家休息嗎?不會喝還跟著湊熱鬧?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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